和你一起學(xué)作文-結(jié)構(gòu):下筆成文的關(guān)鍵(2)
1918年,陳獨秀有一篇《偶像破壞論》,開頭寫道:“‘一聲不作,二目無光,三餐不吃,四肢無力,五官不全,六親無靠,七竅不通,八面威風(fēng),九(音同久)坐不動,十(音同實)是無用’:這幾句形容偶像的話,何等有趣!”顯然,這是一個能夠引起讀者興趣的開頭。作者之所以選擇這樣一則民間流傳的順口溜,一是因為它有趣,二是因為它符合作者對“偶像”的基本態(tài)度。拿它來做開頭,文思立即生動活潑起來。隨著作者由淺入深的夾敘夾議,文章最后得出了一個嚴肅的結(jié)論:“此等虛偽的偶像倘不破壞,宇宙間實在的真理和吾人心坎兒里徹底的信仰永遠不能合一。”這樣從感性到理性的一頭一尾,和中間精彩的分析有機地結(jié)合在一起,是多么生動有趣而又具有充分的說服力呀!
讓我們再看一看胡適《追悼志摩》的開頭:“‘悄悄的我走了,正如我悄悄的來;我揮一揮衣袖,不帶走一片云彩。’志摩這一回真走了!可不是悄悄的走。”胡先生接著就講到了驚天動地的飛機失事。這個開頭,讓徐志摩最溫柔的詩句與他最悲慘的離去形成了強烈的對照,為作者的情感宣泄找到了一種獨具特色的表達。胡適是一位學(xué)者,他的文風(fēng)一向是冷靜平和的,但在這篇文章中,他卻像詩人一樣心潮澎湃了。
這些都是頗具藝術(shù)性的開頭,它出自某一篇具體的文章,卻反映出作者厚實的知識基礎(chǔ)和深刻的文化修養(yǎng),有時甚至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靈感迸發(fā)。我們只能體會感悟,無法模仿套用。
在一般情況下,我們只需按照文章開頭的基本道理和基本方法來做,那就是在認真的總體構(gòu)思中尋覓文章適合的起點:可以開門見山,從接近中心的地方平實自然地開始;不要離題太遠,不要裝腔作勢,也不要華而不實。比如茅盾寫《白楊禮贊》,開頭就直截了當(dāng)?shù)卣f:“白楊樹實在是不平凡的,我贊美白楊樹!”。朱自清寫《背影》,開頭就樸實無華地說:“我與父親不相見已二年有余了,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。”這樣的開頭,當(dāng)然也是好的開頭;而這樣的方法,學(xué)起來就比較容易。
三、文章結(jié)尾與總體構(gòu)思的關(guān)系
“結(jié)尾”與“開頭”一樣,也不能離開文章的總體構(gòu)思來體會學(xué)習(xí)。當(dāng)你經(jīng)過認真的構(gòu)思,找到了一個恰當(dāng)?shù)钠瘘c,其文思就順流而下,跌宕起伏,到最后,可能積成一汪雋永含蓄的“深潭”,也可能沖出一道激情洋溢的“瀑布”,也可能匯入一派內(nèi)涵豐富的“大海”。但不管是什么樣式的結(jié)尾,都離不開行文的整個流程。
魯迅有一篇極為精致的小品文《立論》,開頭說:“我夢見自己正在小學(xué)校的講堂上預(yù)備作文,向老師請教立論的方法。”老師告訴他這很難,然后就講了一件事:有一家生了個男孩,大家都去祝賀。有人說這孩子將來要發(fā)財,于是得到一番感謝;有人說這孩子將來要做官,于是收回幾句恭維;可有一個人說,這孩子將來是要死的,結(jié)果遭到一頓痛打。夢中的“我”聽了老師的話以后說:“我愿意既不謊人,也不遭打。那么,老師,我得怎么說呢?”下面老師的回答就是文章的結(jié)尾:“那么,你得說:‘啊呀!這孩子呵!您瞧!多么……。阿唷!哈哈!Hehe!he,hehehehe!’”——這個令人忍俊不禁的結(jié)尾真是妙不可言,妙在這個回答幾乎全都是毫無實際含義的虛詞,但是它和前面的文章聯(lián)系起來,便顯示出無可辯駁的邏輯性,使我們體會到魯迅先生對社會的辛辣諷刺。但是,如果你把這段話與全文割裂開來,那么即使你把它收進《精妙結(jié)尾大全》,它也毫無意義,一文不值。
讓我們再看一篇唐弢先生的雜文《談禮教》吧。文章的開頭是一段詼諧的文字:“漢高祖既登大位,因為群臣放肆,便覺得坐龍廷的滋味未必比住涼亭好,等到孫叔通把朝儀一定,才恍然于做皇帝的高貴,而感到禮教的需要。”由此,作者提出一個論點:“禮教的訂立,總是只替為帝為王者著想的”,即使是“亂臣賊子”,一旦坐了龍廷,禮教便也為他服務(wù)。所以,幾千年來,諸子百家都曾被斥為邪說異端,只有孔老二巍然獨存。于是弄到“非禮勿動”,弄出“莫須有”,弄得張巡守睢陽城的時候,殺其妾“以啖將士”,繼之以“城中婦女”、“男夫老小”,最后所食人口達“二三萬”。至此,文章水到渠成,作者寫出結(jié)尾曰:“這回是弄到夫要妻死,官要民死,也都不得不死了。因為要保全自己對主子的一點忠心,去完成禮教,便不惜犧牲無辜。所謂禮教也者,在這里便顯示出了它的吃人的面目!”這個精警深刻的結(jié)尾,使全文煥發(fā)出思想的光輝。而在魯迅先生主題相同的小說《狂人日記》那里,結(jié)尾則是藝術(shù)化的形象描繪——狂人從苦難的歷史轉(zhuǎn)向他所處的時代,并對著未來發(fā)出痛苦的吶喊:“沒有吃過人的孩子,或者還有?救救孩子……”。
由此可見,無論是開頭還是結(jié)尾,我們都不能從寫作學(xué)中去找一個現(xiàn)成的模式套到自己的作文上去;我們應(yīng)該相信自己,在自己的作文實踐中,從精心的構(gòu)思中醞釀出合適的、甚至精彩的開頭和結(jié)尾。
四、“文眼”與“總體構(gòu)思”的關(guān)系
古人常有論及“文眼”的話,有時會使我們感到頗為神秘;那么,所謂“文眼”,究竟是什么意思呢?
劉熙載有這樣一個比較通俗的解釋:“揭全文之指,或在篇首,或在篇中,或在篇末。在篇首則后必顧之,在篇末則前必注之,在篇中則前注之、后顧之。顧注,抑所謂文眼者也。”他所說的“揭全文之指”,在議論類文章中就是作者按理論邏輯抽象出來的觀點,也就是全文的中心論點;而在記敘抒情類文章中,則是作者形象思維所凝聚起來的主要立意,它成為全文的“核心”。這個“觀點”或“立意”,“內(nèi)化”為全文構(gòu)思的“靈魂”,“外化”為明眸善睞的“文眼”。這個“文眼”是一個比喻,實際上就是全文的中心意思。劉熙載所說的“前注”、“后顧”,無非就是指對“文眼”的交代、鋪墊和照應(yīng)、烘托之類的寫作方法,使“文眼”或開或合,或凝或閃,注視著文思的流動,傳送著作者的情意。具體地說,“文眼”在文章中的作用主要表現(xiàn)在三方面,一是“統(tǒng)攝全文”,二是“營造意境”,三是“奠定基調(diào)”。








